通常我们讨论中国城市的历史时✿✿ღ✿，一般稍有名气的城市✿✿ღ✿，都能上溯到三千年以上✿✿ღ✿，但吉林省建城最早的吉林市✿✿ღ✿，居然也只有2200年✿✿ღ✿。

　　这不是吉林省的问题✿✿ღ✿，是整个东北三省的建城史都晚于中国腹地✿✿ღ✿，东北建城最早的辽阳也仅有2400年✿✿ღ✿，沈阳仅2300年✿✿ღ✿，吉林市在整个东北排第三✿✿ღ✿，已经相当不容易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最不容易的是黑龙江✿✿ღ✿，后面几名的扶余✿✿ღ✿、集安✿✿ღ✿、朝阳✿✿ღ✿、锦州都属辽宁和吉林✿✿ღ✿，直到第八名的宁安✿✿ღ✿，黑龙江才有古代渤海国首都龙泉府这座城市✿✿ღ✿，距今一千年出头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东北各地建城晚✿✿ღ✿，是因为天气寒冷✿✿ღ✿，同时遍布大量沼泽✿✿ღ✿，古代东北“冻土犁不翻✿✿ღ✿、沼泽抽不干”✿✿ღ✿，没有棉花✿✿ღ✿、没有农业机械✿✿ღ✿、没有排水机器的东北✿✿ღ✿，并不适合人类长久生存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每次去往东北✿✿ღ✿，都故意拣在夏秋两季✿✿ღ✿，一直在回避东北的冷✿✿ღ✿，直到2024年11月底✿✿ღ✿，刚好需要跑一趟吉林✿✿ღ✿，我想自己高低也得经历经历东北的冬天✿✿ღ✿，便扛着项上人头冲过去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至今记得在吉林市郊外的北大湖滑雪场✿✿ღ✿，晚上跟同伴走散了✿✿ღ✿，我没带手套在户外打电话寻人✿✿ღ✿，不到一分多钟✿✿ღ✿，十根手指冻得跟冰棍似的✿✿ღ✿，瞬间就没了知觉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市这地方号称2200年历史✿✿ღ✿，实际以前也没个城市的样子✿✿ღ✿，《吉林城史》（吉林人民出版社）这么严肃的当地史书✿✿ღ✿，也是从1673年开始详细讲本市✿✿ღ✿。

　　说明过去的历史实在拿不出手✿✿ღ✿，当然这确实不是某一座城市的问题✿✿ღ✿，是整个东北三省过去都差不多这样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东北最重要的松花江✿✿ღ✿，起源于长白山天池出口的乘槎河✿✿ღ✿，满人祖先把松花江叫“松阿哩乌拉”✿✿ღ✿，“松阿哩”是天的意思✿✿ღ✿，“乌拉”是江河的意思✿✿ღ✿，在满语里✿✿ღ✿，松花江就是一条天河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市位于松花江旁✿✿ღ✿，以前叫吉林乌拉✿✿ღ✿，“吉林”是满语“沿”的意思✿✿ღ✿，吉林乌拉合在一起✿✿ღ✿，就是沿江的城市✿✿ღ✿，后来才简称为吉林✿✿ღ✿，这地一直由宁古塔将军管理✿✿ღ✿，是古代吉林地区最重要的城市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市的地位曾长期远高于长春✿✿ღ✿，长春以前只是满清皇帝春猎的地方✿✿ღ✿，因位于中东铁路枢纽才兴起✿✿ღ✿，它是后面才追上来的✿✿ღ✿，跟郑州超洛阳✿✿ღ✿、开封同一个道理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市以前是清军在东北的水师营✿✿ღ✿，主要负责造战船✿✿ღ✿，另外清朝还在这设了个“打牲乌拉总管衙门”✿✿ღ✿，翻译过来就是“皇家东北物资供应商”✿✿ღ✿，负责向皇室进贡人参✿✿ღ✿、貂皮✿✿ღ✿、白小米✿✿ღ✿、鲟鳇鱼这些✿✿ღ✿。

　　那时候的吉林市没啥人烟✿✿ღ✿，就是个军事基地✿✿ღ✿，19世纪中叶✿✿ღ✿，清朝开放“柳条边”✿✿ღ✿，山东人跟河北人进入东北✿✿ღ✿，从辽宁一路填到黑龙江✿✿ღ✿，才把吉林市这儿填了些人口✿✿ღ✿，主要搞开荒囤田✿✿ღ✿。

　　1898年俄国人开修中东铁路✿✿ღ✿，哈尔滨跟长春就顺着铁路线崛起✿✿ღ✿，吉林市离铁路太远✿✿ღ✿，在省内就被长春给超越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日伪统治吉林市时✿✿ღ✿，在这里主要修建了丰满水电站和满洲电气化学✿✿ღ✿，那个水电站现在叫松花湖电站✿✿ღ✿，满洲电气化学则是吉林石化前身✿✿ღ✿。

　　日本人搞这些可不是为了振兴吉林✿✿ღ✿，而是为侵略中国的军工服务✿✿ღ✿，水电站主要供应沈阳✿✿ღ✿、鞍山的钢铁厂和军工厂✿✿ღ✿，满洲化学主要产炸药✿✿ღ✿，而且日本人光是修建丰满水电站✿✿ღ✿，就强征10万劳工✿✿ღ✿，中间还折磨死了3000人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市有个著名景观叫雾凇✿✿ღ✿，就是因为清晨气温零下20度以下时✿✿ღ✿，松花江水温受上游水电站影响✿✿ღ✿，能达到4摄氏度✿✿ღ✿，巨大温差使江面蒸发水汽✿✿ღ✿，水汽在低温下凝结成冰晶或冰粒✿✿ღ✿，附着在树枝上✿✿ღ✿，最后形成雾凇明天日全食✿✿ღ✿。

　　解放后✿✿ღ✿，吉林市拥有三大化✿✿ღ✿，分别是吉林化肥厂✿✿ღ✿、吉林染料厂✿✿ღ✿、吉林电石厂三个工业扛把子✿✿ღ✿，为中国合成纤维✿✿ღ✿、塑料✿✿ღ✿、合成橡胶等有机合成化学工业提供原料✿✿ღ✿，后续还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集群✿✿ღ✿。

　　跟大庆一样✿✿ღ✿，当年建设这些工厂无比艰苦✿✿ღ✿，第一批工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✿✿ღ✿，只能挖地几尺盖“地窨子”✿✿ღ✿，就是挖了个地窝✿✿ღ✿。住这种地方可不好受✿✿ღ✿，夏天一下雨✿✿ღ✿，里面就变池塘✿✿ღ✿，冬天外面零下30度✿✿ღ✿，里面积水成冰✿✿ღ✿，一觉醒来头发都冻白霜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48年出生于吉林市永吉县岔路河镇的尚老先生✿✿ღ✿，跟我隔着一张茶桌回忆起往事时✿✿ღ✿，至今仍记得建国前后的一些趣事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说解放战争争夺吉林市时✿✿ღ✿，市区里“半夜是国民党✿✿ღ✿、早上是八路军”✿✿ღ✿，一会换一支部队✿✿ღ✿，一会又换一支部队✿✿ღ✿，而且那时候民众都不叫他们解放军✿✿ღ✿，叫八路军✿✿ღ✿，因为部队是关里拉过来的✿✿ღ✿，大家一时还改不了口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还说✿✿ღ✿，他小时候常跟三大化工人打交道✿✿ღ✿，当时的工人们有组织✿✿ღ✿、有纪律✿✿ღ✿，十分吃苦耐劳✿✿ღ✿，大家每天都骑着自行车✿✿ღ✿，浩浩荡荡地上下班✿✿ღ✿，后座上统一放着一个铝制饭盒✿✿ღ✿，个个骑着二八大杠✿✿ღ✿，叮叮当当地走✿✿ღ✿。

　　尚老先生说✿✿ღ✿，1956年上学时✿✿ღ✿，他学杂费只要几毛钱✿✿ღ✿，1963年才涨到1元或2元钱✿✿ღ✿，他小时候爱吃冰棍✿✿ღ✿，3分钱一个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还记得1966年文革✿✿ღ✿，但实际1965年就开始武斗了✿✿ღ✿，一直斗到1967年✿✿ღ✿，因为1968年搞上山下乡✿✿ღ✿，小年轻都被赶到农村去了✿✿ღ✿，城里就不再武斗✿✿ღ✿。

　　尚老先生说是的✿✿ღ✿，1967年初武斗最厉害✿✿ღ✿，1968年上山下乡后✿✿ღ✿，工厂就主搞“抓革命✿✿ღ✿、促生产”了✿✿ღ✿，他1968年高中毕业跟大伙下乡✿✿ღ✿，1971年复课当老师✿✿ღ✿，之后就教了一辈子的书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从1980年到1989年明天日全食✿✿ღ✿，吉林市迎来了巅峰岁月✿✿ღ✿，除了三大化✿✿ღ✿，当时市里有造纸厂✿✿ღ✿、水泥厂✿✿ღ✿、铁合金厂✿✿ღ✿、糖厂✿✿ღ✿、碳素厂等✿✿ღ✿。

　　光是那个造纸厂✿✿ღ✿，就是影响全国的大企业✿✿ღ✿，供应全中国的新闻纸✿✿ღ✿，《人民日报》《解放军报》《红旗》《求是》都用吉林造纸厂的新闻纸✿✿ღ✿，员工高达1.5-1.6万人✿✿ღ✿。

　　改开后这些国企就都不行了✿✿ღ✿，因为外国的新闻纸进来了✿✿ღ✿，更薄✿✿ღ✿、质量更好✿✿ღ✿，大家都不买吉林市的新闻纸✿✿ღ✿，这家企业急剧萎缩✿✿ღ✿，员工陆续下岗✿✿ღ✿，捱到2010年破产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在东北已经听到太多这种类似的企业故事✿✿ღ✿，我也在大量文章里解释过它们倒闭的原因✿✿ღ✿，这种故事我都听麻了✿✿ღ✿，这里就不再重复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们在酒店大堂的餐厅见面✿✿ღ✿，当她谈起吉林市这些年的发展时✿✿ღ✿，第一句便是“从1980年到2024年✿✿ღ✿，除了近几年✿✿ღ✿，整个吉林市一直没啥变化✿✿ღ✿。”

　　罗小姐爷爷是浙江宁波人✿✿ღ✿，原属民国铁路局✿✿ღ✿，他爸也是铁路局电工✿✿ღ✿，她说我们见面酒店这一片德扑之星官方网站✿✿ღ✿，一直是吉林铁路局资产✿✿ღ✿，现在另归沈阳铁路局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市以前是全国32个特大城市之一✿✿ღ✿，生活条件全国顶尖✿✿ღ✿，她1985年上吉林铁路第4幼儿园时✿✿ღ✿，二层楼的幼儿园就铺有木地板✿✿ღ✿，有钢琴和舞蹈室✿✿ღ✿，铁路家属读书也只会交餐费✿✿ღ✿，不用交其他费用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市以前有个铁合金厂✿✿ღ✿，工资和福利都很好✿✿ღ✿，她身边有人从学校毕业时✿✿ღ✿，原本要分配到长春一汽✿✿ღ✿，那人花大钱送礼✿✿ღ✿，好不容易上下打点✿✿ღ✿，才分配到吉林铁合金厂✿✿ღ✿，没想到命运弄人✿✿ღ✿，铁合金厂很快就不行了✿✿ღ✿，长春一汽反而活到现在还挺好✿✿ღ✿。

　　插一句✿✿ღ✿，本地还有个吉林一汽（不是那个长春一汽）✿✿ღ✿，专门生产森雅这款车✿✿ღ✿，我在吉林溜达时✿✿ღ✿，已经5个月发不出工资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那些下岗员工✿✿ღ✿，要么去做了小买卖✿✿ღ✿，要么去外地打工✿✿ღ✿，流散到了各地✿✿ღ✿。加上以前搞计划生育✿✿ღ✿，大家双职工都不敢生✿✿ღ✿，小孩也少✿✿ღ✿，吉林市人口越来越少✿✿ღ✿。

　　罗小姐说✿✿ღ✿，她常去永吉县下面一个乡镇✿✿ღ✿，2023年这个镇有400多人去世✿✿ღ✿，但没有一个婴儿出生✿✿ღ✿，乡镇下面看不到生机✿✿ღ✿，乡下的房子✿✿ღ✿，空置率达到了50%✿✿ღ✿。（此数据可能有误）

　　其实吉林市还是有一些大型企业✿✿ღ✿，比如吉林化纤✿✿ღ✿、吉林石化✿✿ღ✿、吉林建龙钢铁✿✿ღ✿、吉化集团等✿✿ღ✿，吉林化纤我进去参观过✿✿ღ✿，里面大到半天转不出来✿✿ღ✿，占地足足200公顷✿✿ღ✿，是一家有1.2万员工的大型企业✿✿ღ✿，从羽毛球到自行车✿✿ღ✿，啥都需要他们家的产品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化纤以管理严格闻名✿✿ღ✿，在当地有“第二监狱”的别称✿✿ღ✿，罗小姐说✿✿ღ✿，他们小时候上课时老师骂人✿✿ღ✿，教训不听话的同学✿✿ღ✿，就说“我告你们✿✿ღ✿，再闹就送你们上第二监狱去✿✿ღ✿。”

　　吉林市还有个特别好的地方✿✿ღ✿，他们那有中国最好的松花湖滑雪场和北大湖滑雪场✿✿ღ✿，吉林市在北纬42度粉雪带上✿✿ღ✿，雪质细腻✿✿ღ✿，这里天气也不是太冷✿✿ღ✿，太冷冰太硬✿✿ღ✿，不适合滑雪✿✿ღ✿。

　　松花湖滑雪场有50条宽雪道✿✿ღ✿，总长55公里✿✿ღ✿，北大湖则有74条宽雪道✿✿ღ✿，总长80公里✿✿ღ✿，都是国内顶尖滑雪场✿✿ღ✿。

　　来吉林市前✿✿ღ✿，我在通化市滑了半天雪✿✿ღ✿，通化那雪场已经建得相当不错✿✿ღ✿，但到松花湖和北大湖一比较✿✿ღ✿，吉林这两个确实好上不少✿✿ღ✿。

　　总体来说✿✿ღ✿，吉林市跟其它我见过的东北城市一样✿✿ღ✿，有过极辉煌的往事✿✿ღ✿，现在也有一些能撑排面✿✿ღ✿、利润不高的大型国企✿✿ღ✿、一些独门绝活细分工业✿✿ღ✿，但整体上城市民营经济不活跃✿✿ღ✿，老龄化与人口流失并行✿✿ღ✿，城市有一定的暮气✿✿ღ✿。

　　就像走在吉林市中心松花江畔✿✿ღ✿，两旁老派建筑依次而立✿✿ღ✿，城市风景有些角度还挺漂亮的✿✿ღ✿，但确实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2024年✿✿ღ✿，吉林省全省总GDP1.44万亿✿✿ღ✿，只有成都市的61%✿✿ღ✿、深圳市的39%✿✿ღ✿、上海市的27%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东北三省里✿✿ღ✿，2024年黑龙江GDP1.65万亿✿✿ღ✿，辽宁3.26万亿✿✿ღ✿，吉林省在东北三省中都处于弱势✿✿ღ✿。

　　有多弱呢✿✿ღ✿，吉林市2024年1633亿GDP✿✿ღ✿，在整个吉林已经排在第二✿✿ღ✿，第一名的长春也仅有7632亿✿✿ღ✿、第三名的延边仅1018亿✿✿ღ✿、第四名的松原仅1002亿✿✿ღ✿、第五名的白城仅614亿✿✿ღ✿、第六名的四平仅580亿✿✿ღ✿、第七名的通化仅576亿✿✿ღ✿、第八名的白山仅567亿✿✿ღ✿、第九名的辽源仅527亿✿✿ღ✿、第十名的梅河口仅189亿✿✿ღ✿、第十一名的长白山仅19亿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老家邵阳在普普通通的湖南省排第八德扑之星官方网站✿✿ღ✿，2024年GDP2926亿✿✿ღ✿，在吉林都可以排第二✿✿ღ✿，并且远超第三名✿✿ღ✿。

　　在吉林这些天✿✿ღ✿，我从长春起步✿✿ღ✿，陆续奔波在松原✿✿ღ✿、通化✿✿ღ✿、吉林✿✿ღ✿、延边各市✿✿ღ✿，常常看到的✿✿ღ✿，是冬日白雪皑皑的平原田野✿✿ღ✿、萧瑟的白桦树✿✿ღ✿、零散分布的村庄✿✿ღ✿、下午4点20就开始下坠的夕阳✿✿ღ✿，处处透着一股辽阔的农野寒意✿✿ღ✿。

　　“现在的东北已经不算冷了✿✿ღ✿，”1956年出生的刘老先生✿✿ღ✿，听到我讲起沿途寒冷景象✿✿ღ✿，只是摆了摆手说✿✿ღ✿，“现在冬天最冷也就零下23度✿✿ღ✿，我们以前常常冷到零下三十七八度✿✿ღ✿，一九九几的时候✿✿ღ✿，雪一下✿✿ღ✿，常常有没腰深✿✿ღ✿，冷到我们小手全是裂口✿✿ღ✿，每年至少裂开3到5处✿✿ღ✿。”

　　他是土生土长松原人✿✿ღ✿，1975年19岁高中毕业✿✿ღ✿，上山下乡到扶余县风华乡✿✿ღ✿，他依稀记得✿✿ღ✿，那时松原的树木不多✿✿ღ✿，冬天主要靠烧秸杆和玉米芯✿✿ღ✿，是直到1980年树木才多起来✿✿ღ✿，那时才有了建防风林的说法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一年有6个月冷天✿✿ღ✿，那时候冬天一进屋✿✿ღ✿，大家就坐土炕上✿✿ღ✿，土炕土胚极厚✿✿ღ✿，能有效聚集热量✿✿ღ✿，上面还有烟囱✿✿ღ✿，将炕连着烧上2-3小时✿✿ღ✿，就能温到第二天早上六点✿✿ღ✿，刚好暖一晚上✿✿ღ✿。

　　通常屋子中间还有个泥盆✿✿ღ✿，直径半米✿✿ღ✿，专放屋里取暖✿✿ღ✿，那时天一黑✿✿ღ✿，吉林人就要进屋做饭✿✿ღ✿、躺炕上✿✿ღ✿、烤火盆✿✿ღ✿。

　　最早时✿✿ღ✿，大家连窗户玻璃都没有✿✿ღ✿，糊的是窗户纸✿✿ღ✿，冬天家里水缸都能冻透✿✿ღ✿，一忘记抹冻疮膏✿✿ღ✿，手上就要冻得红肿化脓✿✿ღ✿。

　　小孩子如果有病✿✿ღ✿，就只能吃止痛片强熬✿✿ღ✿，而且那年头烧热水不容易✿✿ღ✿，常常一冬天不洗澡✿✿ღ✿，开春时个个一身的黑泥✿✿ღ✿。

　　出生于1974年的郭先生做了一些补充✿✿ღ✿，他上小学时✿✿ღ✿，学校就开始烧煤✿✿ღ✿，值日生到学校后✿✿ღ✿，得先烧煤筒子✿✿ღ✿，再打扫卫生✿✿ღ✿。以前烧的是煤胚✿✿ღ✿、煤球✿✿ღ✿、煤饼✿✿ღ✿，那煤胚是粉煤做的✿✿ღ✿，质量差✿✿ღ✿，一烧炉子就有浮灰✿✿ღ✿，上一天课✿✿ღ✿，身上全是浮灰✿✿ღ✿，整得灰头土脸的✿✿ღ✿。

　　刘老先生说✿✿ღ✿，1970-1980年代左右✿✿ღ✿，他们平时吃的事物✿✿ღ✿，叫“够不够✿✿ღ✿，三百六✿✿ღ✿，不够国家凑✿✿ღ✿。”

　　就是平时每人一年的口粮和毛粮（没去皮的粮食）✿✿ღ✿，包括苞米✿✿ღ✿、谷子✿✿ღ✿、高梁✿✿ღ✿、黄豆✿✿ღ✿、麦子✿✿ღ✿、小米✿✿ღ✿，加起来360斤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东北不是产粮吗？为啥口粮这么少呢✿✿ღ✿。因为当时产量低✿✿ღ✿，靠农家肥肥地✿✿ღ✿，一个生产队一年撑死了产粮3-4万斤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问他当时一家生产队多少亩地✿✿ღ✿，他想了想说✿✿ღ✿，大概20多垧地✿✿ღ✿，现在产量上来了✿✿ღ✿，两户农民家的产量✿✿ღ✿，比以前一家生产队都高✿✿ღ✿。

　　搞农业需要用水✿✿ღ✿，他们以前还常常打井✿✿ღ✿，东北实冻层1.5米✿✿ღ✿，通常打过2米就不冻了✿✿ღ✿，挖20米深才有水✿✿ღ✿，再用摇把摇上来✿✿ღ✿，这种井有个诨名✿✿ღ✿，就叫乌拉井✿✿ღ✿。

　　因为玉米产量高✿✿ღ✿，生产队平时主要种玉米✿✿ღ✿，大家吃的都是苞米面✿✿ღ✿、蒸发糕✿✿ღ✿、玉米糊糊✿✿ღ✿，全是拿玉米做的✿✿ღ✿，天天吃玉米✿✿ღ✿，吃得心里头直发慌✿✿ღ✿，看到玉米都怕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70年代✿✿ღ✿，大家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✿✿ღ✿，体力强的一个月能挣300多分✿✿ღ✿，10工分等于1块钱✿✿ღ✿，一个熟练壮汉一个月顶天了挣30多块✿✿ღ✿，而且没有休息日✿✿ღ✿，一年到头都在干活✿✿ღ✿，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✿✿ღ✿，松原农村人才知道有周六周日这个概念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75年刘老先生刚下乡时✿✿ღ✿，不爱干农活✿✿ღ✿，一年下来不仅没挣到工分✿✿ღ✿，还倒欠大队一毛一✿✿ღ✿，幸好知青办一年有80块钱补助✿✿ღ✿，大队扣掉30块✿✿ღ✿，到他手里还剩50块钱✿✿ღ✿。

　　那时下乡是15个人住一个农家大院✿✿ღ✿，户口全迁到农村✿✿ღ✿，10个男生✿✿ღ✿、5个女生✿✿ღ✿、3间房✿✿ღ✿，中间那房用来做饭✿✿ღ✿，大家都睡大通铺德扑之星官方网站✿✿ღ✿、平时轮流做饭✿✿ღ✿。

　　每天干活就是插秧✿✿ღ✿、种玉米✿✿ღ✿、运肥挑粪✿✿ღ✿，每天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六点✿✿ღ✿，一天挣10个工分✿✿ღ✿，挣太少的话✿✿ღ✿，还得自己花钱买公粮✿✿ღ✿，一年最多也就剩几十块钱✿✿ღ✿。

　　那位女知青说✿✿ღ✿，她们1976年下乡的知青✿✿ღ✿，最后基本都回城了✿✿ღ✿，1958年下乡的女知青最苦✿✿ღ✿，最后都扎根嫁到农村✿✿ღ✿，再也回不去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77年6月✿✿ღ✿，刘老先生的母亲没了✿✿ღ✿，他回到松原城里的化工厂接班（后改为炸药厂）✿✿ღ✿，第一个月17块钱✿✿ღ✿，4个月后涨到19块✿✿ღ✿，1978年又涨到32块✿✿ღ✿，两年后再涨到37块✿✿ღ✿，这个工资一直维持到1985年✿✿ღ✿，就再也没变过✿✿ღ✿。

　　27岁时✿✿ღ✿，即1983年✿✿ღ✿，刘老先生跟媳妇结了婚✿✿ღ✿，他借来260元办婚礼✿✿ღ✿，花了三年才还清这笔钱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90年代初✿✿ღ✿，炸药厂就维持不下去了✿✿ღ✿，刘老先生下岗✿✿ღ✿，靠骑电三驴子给人拉货挣钱✿✿ღ✿，平均每天能挣30-40块✿✿ღ✿，有时候也兼给人扛东西✿✿ღ✿，曾经扛5袋水泥上6楼✿✿ღ✿，别人才给了他15块钱✿✿ღ✿。

　　松原有中国陆地第六大油田吉林油田✿✿ღ✿，石油储量16.3亿吨✿✿ღ✿、天然气储量1491亿立方米✿✿ღ✿，还有俄油3000万吨✿✿ღ✿、俄气380亿立方米年过境规模✿✿ღ✿，为了方便管理油气资源✿✿ღ✿，便单独拉出来立市✿✿ღ✿。

　　但跟所有东北城市一样✿✿ღ✿，松原以前有橡胶厂✿✿ღ✿、皮革厂✿✿ღ✿、水泥厂✿✿ღ✿、小炼油厂几十家工厂✿✿ღ✿，后面也倒得七七八八✿✿ღ✿，1998年✿✿ღ✿，松原炸药厂以9108块钱✿✿ღ✿，买断了刘老先生的工龄✿✿ღ✿，彻底做了了断✿✿ღ✿。

　　已经相隔26年明天日全食✿✿ღ✿，刘老先生还能准确说出这笔钱的金额✿✿ღ✿，倒不是因为这笔钱是多是少✿✿ღ✿，而是这笔钱代表的✿✿ღ✿，是东北老人们✿✿ღ✿，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工人身份✿✿ღ✿。

　　刘老先生的媳妇✿✿ღ✿，因在事业单位没下岗✿✿ღ✿，2010年退休✿✿ღ✿，刚退休时每个月3000多退休金✿✿ღ✿，2024年时已涨到5000多块钱✿✿ღ✿。

　　刘老先生自己一直在交社保✿✿ღ✿，现在每个月有3700块钱退休金✿✿ღ✿，老俩口加起来一个月有九千多块钱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见着刘老先生时✿✿ღ✿，天色太晚✿✿ღ✿，一位大哥护送他过来的✿✿ღ✿，这位哥出生于1980年✿✿ღ✿，他们家农民家庭✿✿ღ✿，相对要辛苦更多✿✿ღ✿。

　　据大哥说✿✿ღ✿，自家有100多亩地✿✿ღ✿，他爸妈加一个长工一起干活✿✿ღ✿，白天掰玉米甩车上✿✿ღ✿，晚上收拾苞米叶子✿✿ღ✿，去掉叶子再打苞米✿✿ღ✿。

　　玉米杆子则要拿刀割倒✿✿ღ✿，成捆成捆拉回来✿✿ღ✿，用镐头把玉米渣割下✿✿ღ✿，再把玉米杆拉去烧火✿✿ღ✿，或者粉碎了喂牛羊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说他也想不通✿✿ღ✿，2024年玉米0.8元一斤✿✿ღ✿，算上种子✿✿ღ✿、化肥✿✿ღ✿、机械✿✿ღ✿，种玉米收成是2000多斤一亩✿✿ღ✿，算下来种地是亏损的✿✿ღ✿，他都替种地的急✿✿ღ✿，明年租金肯定得降✿✿ღ✿。

　　松原现在的工业也没那么不堪✿✿ღ✿，2024年✿✿ღ✿，松原除了吉林油田一年452万吨油气产量✿✿ღ✿，居然有一处投资296亿的现代化氢能产业园✿✿ღ✿，预计完工后✿✿ღ✿，年产值达20亿元✿✿ღ✿，税收2.67亿元✿✿ღ✿，还能给当地创造几万个就业机会✿✿ღ✿。

　　松原在科尔沁草原东端✿✿ღ✿，属风力Ⅰ类资源区✿✿ღ✿、太阳能Ⅱ类地区✿✿ღ✿，这里风速稳定✿✿ღ✿、风向一致✿✿ღ✿，目前风电可装机量达到2300万千瓦✿✿ღ✿、光伏可装机量1500万千瓦✿✿ღ✿，占据吉林省总量的33%✿✿ღ✿。

　　农业则是松原✿✿ღ✿，或是整个东北的强项✿✿ღ✿，这里有本土的松粮✿✿ღ✿、北显✿✿ღ✿、绿之源✿✿ღ✿、巨大粮油食品✿✿ღ✿，还引进了嘉吉✿✿ღ✿、鲁花✿✿ღ✿、盼盼✿✿ღ✿、中粮家佳康✿✿ღ✿、旭鑫油脂等农产品加工企业✿✿ღ✿。

　　2024年✿✿ღ✿，查干湖接待350万人次游客✿✿ღ✿，旅游综合收入在30.55亿元✿✿ღ✿，而在2017年时✿✿ღ✿，一年还仅170万人次游客✿✿ღ✿，旅游收入仅15亿元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东北各城市都在重点抓旅游✿✿ღ✿，是因为旅游这个行业虽然利润不高✿✿ღ✿，也算不上啥高技术行业✿✿ღ✿，但能提供大量就业✿✿ღ✿，又不会给当地制造污染✿✿ღ✿，属于绿色环保型劳动密集型产业✿✿ღ✿。

　　比如香港这座城市✿✿ღ✿，少量高收入人群集中在金融行业✿✿ღ✿，旅游业只产生了4.7%的GDP✿✿ღ✿，却能提供25万就业机会✿✿ღ✿，可见旅游业天生是一项重要的社会稳定器✿✿ღ✿。

　　因为农业底子环境好✿✿ღ✿，旅游业跟东北天然适配✿✿ღ✿，大东北也是不自觉地走上重工+农业+旅游的三大产业路线✿✿ღ✿。

　　2024年12月18日早上九点多✿✿ღ✿，我被当地人七手八脚✿✿ღ✿，拉进已经结冰封冻的查干湖✿✿ღ✿，中巴车在一望无际的冰面上足足行驶了十几分钟✿✿ღ✿，才把我们拉到湖心捕鱼区✿✿ღ✿。

　　渔民们穿着厚厚的棉衣羽绒✿✿ღ✿，已在冰面上忙碌了大半天✿✿ღ✿，湖心被凿开了好大一个冰窟窿✿✿ღ✿，渔网缓缓拖出水面✿✿ღ✿，各种银鱼✿✿ღ✿、胖头鱼✿✿ღ✿、大白鱼✿✿ღ✿、鲤鱼✿✿ღ✿、草鱼✿✿ღ✿、白虾夹在渔网当中活蹦乱跳✿✿ღ✿，天气寒冷至极✿✿ღ✿，鱼虾离水后只蹦跶几下✿✿ღ✿，就被冻得僵直✿✿ღ✿。

　　另有几处地方还在往湖心凿冰放网✿✿ღ✿，数匹骏马被渔民们驱赶✿✿ღ✿，绕着大钻头转圈✿✿ღ✿，马蹄嘚嘚✿✿ღ✿、马嘶咴咴✿✿ღ✿，冰面空旷✿✿ღ✿，清脆可闻✿✿ღ✿。

　　放眼望去✿✿ღ✿，天地间除了渔民游客✿✿ღ✿，只见得一轮白日微微泛光✿✿ღ✿，静静照耀着广袤冰面✿✿ღ✿，冰原景象辽阔壮丽✿✿ღ✿，让人心头涌起天地孤影的寂寥之美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林是东北三省里我最后落笔的地方✿✿ღ✿，游历过东北十几座城市后✿✿ღ✿，我对整个东北城市大致趋同的产业结构德扑之星官方网站✿✿ღ✿，已经略有些麻木✿✿ღ✿。

　　白城✿✿ღ✿、四平✿✿ღ✿、辽源✿✿ღ✿、白山都跟松原差不多同一个模式✿✿ღ✿，主攻农业✿✿ღ✿、新能源✿✿ღ✿、旅游✿✿ღ✿，有的城市多了点医药和装备制造✿✿ღ✿、建材✿✿ღ✿、矿泉水✿✿ღ✿，其他没啥区别✿✿ღ✿。

　　通常一想起葡萄酒✿✿ღ✿，我们就会联想到欧洲那连绵起伏✿✿ღ✿、阳光普照的葡萄庄园✿✿ღ✿，通化这么寒冷的边境小城✿✿ღ✿，哪里来的葡萄酒产业呢？

　　这种伴随零下20度寒冷天气的野葡萄✿✿ღ✿，需要无霜期110-130天✿✿ღ✿，年降雨量400-1100毫米✿✿ღ✿，年日照时间2400-2500小时✿✿ღ✿，刚好通化长白山有这种气候条件✿✿ღ✿，暗棕色的森林土壤✿✿ღ✿，富含腐殖矿物质✿✿ღ✿，又让山葡萄多了黄酮✿✿ღ✿、花青素和多种氨基酸✿✿ღ✿。

　　多种条件综合下✿✿ღ✿，通化山葡萄果枝结实✿✿ღ✿、果粒小✿✿ღ✿、果皮厚✿✿ღ✿、糖度高✿✿ღ✿、出汁少✿✿ღ✿、色素浓✿✿ღ✿、单宁多✿✿ღ✿，是天然酿酒的好原料✿✿ღ✿。

　　日本人当年侵略东北后✿✿ღ✿，在通化山林里见到大量山葡萄✿✿ღ✿，于1937年开建葡萄酒厂✿✿ღ✿，1942年工厂竣工✿✿ღ✿，后来苏联红军攻入通化✿✿ღ✿，这家酒厂便一直为通化人民服务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去到酒厂参观时✿✿ღ✿，厂里的一名工作人员认出了我✿✿ღ✿，说是2015年曾听过我的淘宝课✿✿ღ✿，他那时在杭州工作✿✿ღ✿，现在被公司分派到通化来卖葡萄酒明天日全食✿✿ღ✿，十年后见着✿✿ღ✿，十分欣喜✿✿ღ✿，便带我品尝葡萄酒✿✿ღ✿。

　　风味确实与我在法国尝过的完全不同✿✿ღ✿，酒体醇厚✿✿ღ✿、口感饱满圆润✿✿ღ✿，价格又便宜✿✿ღ✿，让人又惊又喜✿✿ღ✿，对方强送我一箱✿✿ღ✿，说寄回成都给同事们喝✿✿ღ✿，回来喝过后大家都十分喜爱✿✿ღ✿，几瓶酒一会儿就分得干净✿✿ღ✿，这酒便成了我日常招待客人的常用酒✿✿ღ✿。

　　通化除了葡萄酒✿✿ღ✿，山间人参质量也很好✿✿ღ✿，算是本地两大法宝✿✿ღ✿，另外通化医药行业也不错✿✿ღ✿，全国闻名的修正药业便是通化原产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吃的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✿✿ღ✿，一大锅一大锅的酸菜炖大鹅✿✿ღ✿、花卷煮长豆角✿✿ღ✿，饭后水果是冻梨配圆枣子✿✿ღ✿，当真吃得又暖和又粗犷又豪迈又鲜甜又冰凉✿✿ღ✿，气质相当东北✿✿ღ✿。

　　在单独给了通化五分钟出场时间后✿✿ღ✿，我们后面只重点讲述延吉和长春✿✿ღ✿，毕竟其它各城市的同质化太严重✿✿ღ✿。

　　年轻人知道延边✿✿ღ✿，则是因为韩国电影里✿✿ღ✿，常常出现凶狠愚昧的延边黑帮✿✿ღ✿，只要电影反派受到挫折要找帮手✿✿ღ✿，通常镜头一转✿✿ღ✿，会出现一个目光凶狠胡子拉碴的延边朝鲜族人✿✿ღ✿，呆呆地看着车窗外✿✿ღ✿，一身土气又愁眉紧锁✿✿ღ✿，随时准备替电影里的反派复仇卖命✿✿ღ✿。

　　延吉年轻人告诉我✿✿ღ✿，他们十分痛恨韩国电影这样塑造延边人的形象✿✿ღ✿，因为现实中的延边✿✿ღ✿，根本不是这个又土又狠的样子✿✿ღ✿。

　　延吉明明是一座漂亮干净的边境城市✿✿ღ✿，市区布尔哈通河（满语✿✿ღ✿，柳树河）两侧尤为明显✿✿ღ✿，楼宇街道比韩国更现代化✿✿ღ✿，工资确实没有韩国高✿✿ღ✿，但硬件水平已经远超同等规模的韩国小城✿✿ღ✿。

　　当然这也是韩国先发太早✿✿ღ✿，城市老旧得难以改造造成的✿✿ღ✿，韩国城建的老旧程度✿✿ღ✿，可能是当前发达国家倒数第一✿✿ღ✿。

　　“朝鲜族是中国少有的外来民族✿✿ღ✿，”当地朝鲜族同胞说起往事时✿✿ღ✿，开门见山地说✿✿ღ✿，“我们祖上都是从朝鲜逃难过来的✿✿ღ✿。”

　　清朝在签订《瑷珲条约》和《北京条约》后✿✿ღ✿，发现延边的边防是个大问题✿✿ღ✿，原先满人入关后封关✿✿ღ✿，导致这一带人口太少✿✿ღ✿，无法给军队进行后勤补给✿✿ღ✿，于是开始有意接纳汉人和朝鲜边民✿✿ღ✿。

　　恰逢朝鲜北部1869和1870年发生大旱灾✿✿ღ✿，历史上叫“己巳大灾年”✿✿ღ✿，朝鲜北部居民为了活命逃进中国东北✿✿ღ✿，到1872年时✿✿ღ✿，根据清政府统计✿✿ღ✿，已经有几万户朝鲜人分布东北各处✿✿ღ✿，当中又以吉林延边最多✿✿ღ✿。

　　也就是这批朝鲜人✿✿ღ✿，在1875年最先在通化的上甸子✿✿ღ✿、下甸子试种水稻成功✿✿ღ✿，才给东北带去了第一批水稻种植技术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在吉林市溜达时✿✿ღ✿，当地一些满族后代跟我聊起本族历史时✿✿ღ✿，说以前在东北的满人✿✿ღ✿，主要吃小黄米✿✿ღ✿、大黄米✿✿ღ✿、高梁✿✿ღ✿，以前这里是不产水稻的✿✿ღ✿，刚好跟这条信息相吻合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10年朝鲜沦为日本殖民地✿✿ღ✿，一年内又有5万名朝鲜人涌入东北✿✿ღ✿，后面拖家带口的更多✿✿ღ✿，到1929年时✿✿ღ✿，从朝鲜共涌入70万人✿✿ღ✿。

　　清政府与民国✿✿ღ✿，对这次朝鲜人的涌入都没有加以阻拦✿✿ღ✿，一是这些朝鲜人增加了东北劳动力✿✿ღ✿，能开荒垦田✿✿ღ✿，二是朝鲜人来东北不惹事生非✿✿ღ✿，表现较为温良✿✿ღ✿，大家也就默认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31年日本侵略中国东北后✿✿ღ✿，学习英国人的殖民方式✿✿ღ✿，意图“以鲜治华”✿✿ღ✿，强制朝鲜人进入东北✿✿ღ✿，让朝鲜人加入军队或管理华人✿✿ღ✿，到1945年日本投降时✿✿ღ✿，中国东北已经有300多万朝鲜人✿✿ღ✿，日本战败后✿✿ღ✿，大量朝鲜人又回到原籍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上段提到的“以鲜制华”的“鲜”✿✿ღ✿，是日本人把朝鲜人简称“鲜人”✿✿ღ✿，故意去掉代表朝阳的的“朝”字✿✿ღ✿，是对朝鲜人最具侮辱性的称呼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中国人很少听到这个词✿✿ღ✿，因为这是日本人搞出来的词汇✿✿ღ✿，含有强烈民族歧视✿✿ღ✿，中国官方禁止使用✿✿ღ✿，我也是去到延边✿✿ღ✿，才知道有这个词汇的存在✿✿ღ✿。

　　总之历经过清末大灾✿✿ღ✿、躲避日本殖民✿✿ღ✿、日本强制朝鲜人进东北三个阶段✿✿ღ✿，最后在中国形成了约200万朝鲜族人口分布✿✿ღ✿。

　　朝鲜人最早在延边龙井市最多✿✿ღ✿，这里还保留着许多朝鲜族的传统民俗✿✿ღ✿，对朝鲜族感兴趣的可以跑趟龙井去看看原貌✿✿ღ✿。

　　延吉这座城市✿✿ღ✿，在1994年时共30万人口✿✿ღ✿，其中朝鲜族占60%✿✿ღ✿，我2024年底去到延吉时✿✿ღ✿，全市56万人口✿✿ღ✿，朝鲜族30.68万✿✿ღ✿，约占54.5%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在朝鲜族的餐厅里✿✿ღ✿，吃到了橡子冻✿✿ღ✿、明太鱼✿✿ღ✿、米肠✿✿ღ✿，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食物✿✿ღ✿，那边餐厅也确实有狗肉卖✿✿ღ✿，但因为现在反对吃狗肉的声音比较多✿✿ღ✿，狗肉馆全部改名叫“补参汤”或者“香肉馆”✿✿ღ✿，不会大张旗鼓地卖✿✿ღ✿。

　　因为延吉有机场✿✿ღ✿，又有强烈的朝鲜族特色✿✿ღ✿，它还是座旅游城市✿✿ღ✿，2024年共有1008万人次的游客✿✿ღ✿，过来感受朝鲜族生活✿✿ღ✿，共创造了159亿的旅游收入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从我走过的全国各城市来看✿✿ღ✿，伊春✿✿ღ✿、湛江✿✿ღ✿、上饶✿✿ღ✿、洛阳✿✿ღ✿、延吉这五座城市✿✿ღ✿，属于很有特色但大众不怎么注意到的城市✿✿ღ✿，推荐大家去这五座城市游玩✿✿ღ✿。

　　延吉朝鲜族同胞说✿✿ღ✿，延吉一直是个非常小的城市✿✿ღ✿，2008年之前✿✿ღ✿，5块钱出租车可以跑完全城✿✿ღ✿，后来城市扩建✿✿ღ✿，2010年才开始打表✿✿ღ✿，延边地区至今就没发达过✿✿ღ✿，只有一些小规模企业✿✿ღ✿，一产二产三产的比例✿✿ღ✿，在1.4✿✿ღ✿：41.8✿✿ღ✿：56.8✿✿ღ✿，三产异常发达✿✿ღ✿，主要靠餐饮业支撑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92年中韩建交德扑之星官方网站✿✿ღ✿，韩国大量缺劳动力✿✿ღ✿，对东南亚和中国开放劳动力市场✿✿ღ✿，允许两地的人过来打工✿✿ღ✿，延边朝鲜族是从这时开始到韩国打工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一位朝鲜族阿姨告诉我✿✿ღ✿，她1992年到韩国打工时✿✿ღ✿，一个月挣200多万韩元✿✿ღ✿，大概相当于当时五六千人民币左右✿✿ღ✿，而当时普通中国工人月薪也才200元上下✿✿ღ✿，她在韩国干一个月✿✿ღ✿，收入抵得上在中国干25个月✿✿ღ✿。

　　2007年3月✿✿ღ✿，韩国开放H2签证✿✿ღ✿，可以3年回国一次续签✿✿ღ✿，朝鲜族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法律与常识培训✿✿ღ✿，就可以在韩国合法工作✿✿ღ✿，涌入韩国的朝鲜族就更多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问阿姨✿✿ღ✿，韩国人说的语言✿✿ღ✿，跟中国朝鲜族语言有啥区别✿✿ღ✿，她说区别不大✿✿ღ✿，有点像北京话跟东北话的区别✿✿ღ✿，韩国人说话带音调✿✿ღ✿，朝鲜族不带✿✿ღ✿。

　　目前还有几十万朝鲜族在韩国打工✿✿ღ✿，去那边的大部分人都从事餐饮业✿✿ღ✿，在韩国赚到钱回来后✿✿ღ✿，别的也不会✿✿ღ✿，自然而然就以开饭店为主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为了争夺客户✿✿ღ✿，大家卷服务✿✿ღ✿、卷卫生✿✿ღ✿、卷菜品✿✿ღ✿，搞得他们本地人✿✿ღ✿，在延吉唯一的乐趣✿✿ღ✿，就是一家餐馆一家餐馆的吃过去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以前延边是分汉语学校和朝鲜语学校的✿✿ღ✿，不过现在已经统一教学了✿✿ღ✿，听本地人说✿✿ღ✿，以前汉语学校就主要提倡打篮球✿✿ღ✿，而朝鲜语学校主要提倡踢足球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以前写广东篇时✿✿ღ✿，我介绍过梅州的足球传统✿✿ღ✿，是传教士带过去的✿✿ღ✿，而延边并没有传教士✿✿ღ✿，他们的足球传统是从哪来的呢？

　　原来因为朝鲜被日本殖民过✿✿ღ✿，日本全盘西化时✿✿ღ✿，学习了欧洲的足球教育✿✿ღ✿，又把这种教育带到朝鲜✿✿ღ✿，朝鲜族进入中国后✿✿ღ✿，保留了踢足球的习惯✿✿ღ✿，历经多年积累✿✿ღ✿，培育出了一批优秀苗子✿✿ღ✿，所以虽是个极小极小的地方✿✿ღ✿，但球踢得彪悍硬朗✿✿ღ✿，最好曾踢到过甲A第四名✿✿ღ✿。

　　朝鲜族很爱惜他们的传统✿✿ღ✿，至今礼庆时必穿他们的民族服饰✿✿ღ✿，我问过本地服装老板✿✿ღ✿，一套民族服饰要两三千元✿✿ღ✿，她还说✿✿ღ✿，她们朝鲜族人✿✿ღ✿，周岁✿✿ღ✿、结婚✿✿ღ✿、花甲是必穿礼服庆祝的✿✿ღ✿，只是现在普通人的寿命变长了✿✿ღ✿，庆祝花甲✿✿ღ✿，已改成七十岁或八十岁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目前整个延吉市的朝鲜族人口没多大变化✿✿ღ✿，但延边州的朝鲜族人是在不断减少的✿✿ღ✿，比十年前大约减少了15万人✿✿ღ✿，其实是延边州农村地区的朝鲜族人✿✿ღ✿，都流向了经济更发达的韩国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20年河北大旱✿✿ღ✿，他爷爷5兄弟活活饿死4个✿✿ღ✿，就剩他爷爷挑着担子✿✿ღ✿，靠一手锔碗的手艺✿✿ღ✿，经陆路一边打工一边逃难✿✿ღ✿，最后逃到了延吉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说以前中国穷✿✿ღ✿，碗摔坏了也舍不得扔✿✿ღ✿，把碗用一种弯曲的钉子接补起来✿✿ღ✿，就叫锔碗✿✿ღ✿，以前不光锔碗✿✿ღ✿，锅啊缸啊坏了都舍不得✿✿ღ✿，都是要锔的✿✿ღ✿。

　　据他爷爷说✿✿ღ✿，当时来闯关东的✿✿ღ✿，九成是山东人✿✿ღ✿，一成是河北人✿✿ღ✿，大家都结伴而来✿✿ღ✿，走着走着就跟亲友失散了✿✿ღ✿，或者走着走着人就死掉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那冯家有大院有枪有炮有围墙✿✿ღ✿，她家产业那么大✿✿ღ✿，跟他爷爷八杆子本来打不着✿✿ღ✿，没成想1945年东北解放✿✿ღ✿，要镇压地主阶级✿✿ღ✿，穷人们批斗冯家✿✿ღ✿，脱光她衣服拿铁丝抽她（口述者原话）✿✿ღ✿，此时她无依无靠✿✿ღ✿，再不嫁人就得饿死✿✿ღ✿，所以胡乱找了他爷爷成婚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两口子婚后✿✿ღ✿，在汪清县百草沟开了家杂货店✿✿ღ✿，1950年代时公私合营✿✿ღ✿，又把杂货店充了公✿✿ღ✿，全家就只好搬到延吉来谋生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爸长大后学医✿✿ღ✿，1966年分配到黄泥河林业局职工医院当医生✿✿ღ✿，1968年生下他✿✿ღ✿，后又生了三个儿子✿✿ღ✿，1978年到延边大学护理学院当老师✿✿ღ✿，但每年还是有三个月的时间问诊✿✿ღ✿，一边理论一边实践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自己1993年大学毕业✿✿ღ✿，在延吉啤酒厂干了几年文秘✿✿ღ✿，这酒厂后来几次转手✿✿ღ✿，现在被百威啤酒收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96年他考入延边电视台——当时的电视台主讲朝鲜语✿✿ღ✿，只有十分之一的汉语节目✿✿ღ✿，他考了第一进去的✿✿ღ✿，只记得那时电视台收入真高✿✿ღ✿，一个月台里发一次工资✿✿ღ✿，他所在的经济信息部（就是广告部）半个月发一次工资✿✿ღ✿，一个月能领三次工资✿✿ღ✿。2002年他平调进了广电总局✿✿ღ✿，在这一直干了19年✿✿ღ✿。

　　说到这个朝鲜语✿✿ღ✿，我刚到延吉时✿✿ღ✿，见到路上到处是朝鲜语标识✿✿ღ✿，我习惯性地跟本地人说✿✿ღ✿，你们这满大街的韩语啊✿✿ღ✿，好像来到了韩国✿✿ღ✿。本地人很不高兴✿✿ღ✿，纠正我说这是朝鲜语✿✿ღ✿，这不叫韩语✿✿ღ✿。

　　大部分朝鲜族人受教育程度较高✿✿ღ✿，1980年代出生的✿✿ღ✿，95%都读过大学✿✿ღ✿，这么偏远的边境小城✿✿ღ✿，居然有一所近3万学生的211延边大学✿✿ღ✿，还有自己的文工团✿✿ღ✿、朝文杂志书刊✿✿ღ✿，河南人听了直摇头✿✿ღ✿。

　　因为本地无法解决就业✿✿ღ✿，很多人读完大学就去韩国或塞班岛打工✿✿ღ✿，再把钱寄回给家人✿✿ღ✿，结果造成延吉输入性通胀✿✿ღ✿，这里物价比长春还高一点✿✿ღ✿，房价也保持在6-7千一平✿✿ღ✿，在全国这种级别的小城里✿✿ღ✿，算是相当高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们老板说✿✿ღ✿，这里朝鲜工人一个月2300元人民币工资✿✿ღ✿，但他们不能直接交给工人✿✿ღ✿，而是交给他们政府✿✿ღ✿，政府会给每个工人留下100美元✿✿ღ✿，剩下的政府就收走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2024年12月23日早上八点半✿✿ღ✿，我来到王叔叔家✿✿ღ✿，听他讲述普通长春人✿✿ღ✿，以及长春国企的经历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69年✿✿ღ✿，吉林在省内建设小三线✿✿ღ✿，为了保住工业果实✿✿ღ✿，长春无电一厂✿✿ღ✿、白城无线电厂✿✿ღ✿、延吉无线电厂✿✿ღ✿、加上他父母所在的吉林省模具厂合并为一个单位德扑之星官方网站✿✿ღ✿，叫吉林省宏伟机械厂✿✿ღ✿，专门做雷达系统✿✿ღ✿，并搬到更安全更偏远的桦甸县公郎山✿✿ღ✿。（桦甸现已立市）

　　1976年✿✿ღ✿，18岁的王叔叔高中没毕业✿✿ღ✿，就去哈尔滨当了5年兵✿✿ღ✿，23岁时回到宏伟机械厂工作✿✿ღ✿，负责雷达调试✿✿ღ✿。

　　在桦甸公郎山工作✿✿ღ✿，离县城有十几里地✿✿ღ✿，生活很不方便✿✿ღ✿，山里温度又低✿✿ღ✿，饮用水含汞量高✿✿ღ✿，上学也只有子弟学校✿✿ღ✿，师资力量差✿✿ღ✿，全靠轮换制才能留住教师上课✿✿ღ✿，大家都不想待在山里✿✿ღ✿，都想回城里去上班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83年国家改开✿✿ღ✿，计划经济时代赚到大钱的宏伟机械✿✿ღ✿，在长春市市中心买了几块地✿✿ღ✿，其中一块现在省委党校旁✿✿ღ✿，现在叫宇光小区✿✿ღ✿。

　　宏伟机械在长春共花了700万人民币建楼✿✿ღ✿，300万人民币做配套✿✿ღ✿，这1000万约相当于2025年的五六亿（不精准）✿✿ღ✿，几乎砸光了工厂历年的所有积蓄✿✿ღ✿，才让工人们欢欢喜喜回到长春✿✿ღ✿。

　　王叔叔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薪水✿✿ღ✿，1981年4月他拿 39块钱一个月✿✿ღ✿，另有8块钱的保健费✿✿ღ✿，和12块钱的进山费✿✿ღ✿，总收入59块钱✿✿ღ✿。1983年搬到长春后✿✿ღ✿，他是64块钱一个月✿✿ღ✿，但补助都没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王叔叔1981年59块钱的月薪✿✿ღ✿，生活过得十分宽裕✿✿ღ✿，因为当时物价低✿✿ღ✿，大米0.185元一斤✿✿ღ✿、白面0.19元一斤✿✿ღ✿、猪肉0.8元一斤✿✿ღ✿、鱼0.5元一斤✿✿ღ✿，王叔叔记忆力惊人明天日全食✿✿ღ✿，对40多年前的物价记得清清楚楚✿✿ღ✿。

　　到长春后✿✿ღ✿，中国和美苏已和解✿✿ღ✿，国家重心也不在军事上✿✿ღ✿，宇光电子长年接不到订单✿✿ღ✿，从1983年就一直处于亏损状态✿✿ღ✿，也投了一些市场项目✿✿ღ✿，比如搞收录机✿✿ღ✿、卤胶手套✿✿ღ✿、录放机等✿✿ღ✿，产品做得不专业✿✿ღ✿，全失败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96年长春企业改制✿✿ღ✿，长春吉港集团兼并了宇光电子✿✿ღ✿，但吉港并没有打算搞雷达✿✿ღ✿，而是看上了宇光电子在长春的几块地皮✿✿ღ✿，打算在这里搞房地产✿✿ღ✿，1997年吉港安排宇光1000名职工下岗✿✿ღ✿，最后只剩下400人✿✿ღ✿。

　　宇光电子上千名职工下岗后✿✿ღ✿，都跑去小工厂打工✿✿ღ✿，王叔叔这种没下岗的✿✿ღ✿，则被企业降薪✿✿ღ✿，王叔叔的月薪从584元每月✿✿ღ✿，降到320元每月✿✿ღ✿。

　　能领到工资就已经相当不错了✿✿ღ✿，后面企业不断欠薪✿✿ღ✿，王叔叔最长被欠了七个月✿✿ღ✿，吉港也养不活这400名员工✿✿ღ✿，将200名员工又分流到宰猪厂和生态园去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吉港收购宇光电子✿✿ღ✿，玩的是空手套白狼✿✿ღ✿，是跟政府巨额贷款买国企✿✿ღ✿，再用国企地皮搞房地产✿✿ღ✿，吉港老板桑粤春一度混成吉林十大民营企业家✿✿ღ✿，但后来给查出来侵吞国有资产✿✿ღ✿、组织黑社会等罪行✿✿ღ✿，于2002年被抓✿✿ღ✿，2005年判处死刑✿✿ღ✿，给毙了✿✿ღ✿，他哥他姐也判了十几年✿✿ღ✿。

　　此时的泰豪还在产雷达✿✿ღ✿，不过只做组装不做全产业链了✿✿ღ✿，真正做雷达的技术人员✿✿ღ✿，也从145人✿✿ღ✿，跑到只剩86个人✿✿ღ✿。

　　江西泰豪倒是想干点实事✿✿ღ✿，也不欠薪✿✿ღ✿，对员工们都不错✿✿ღ✿。他们原搞个雷达整机厂出来✿✿ღ✿，将新开发的雷达卖给军方✿✿ღ✿，但是没做起来✿✿ღ✿，又亏了14年✿✿ღ✿。

　　尽管一直在亏损✿✿ღ✿，王叔叔工资却在上涨✿✿ღ✿，2002年吉港控股时✿✿ღ✿，他仅有750元一个月的薪水✿✿ღ✿，2004年泰豪接手并重订工资✿✿ღ✿，王叔叔月薪涨到1200元✿✿ღ✿、2006年涨到1800元✿✿ღ✿、2014年涨到6000元✿✿ღ✿。

　　2018年✿✿ღ✿，宇光电子以9000万的价格✿✿ღ✿，转卖给了长春知合装备✿✿ღ✿，就再也没有变过✿✿ღ✿，目前经营状况良好✿✿ღ✿。

　　王叔叔2018年退休✿✿ღ✿，月退休金5200元✿✿ღ✿，目前过着较为舒心的退休生活✿✿ღ✿，儿子也读了博士✿✿ღ✿，专注电池材料研究✿✿ღ✿，前程远大✿✿ღ✿。

　　之所以讲长春时✿✿ღ✿，开篇先讲王叔叔的故事✿✿ღ✿，是因为他所在的宇光电子的经历✿✿ღ✿，刚好是长春大部分企业的缩影✿✿ღ✿。

　　这些企业分别经历过计划经济时代的红利期✿✿ღ✿、改革开放的阵痛期✿✿ღ✿、国有资产流失的混乱期✿✿ღ✿、重新步入正轨的新兴期四个阶段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东北企业大部分在阵痛期时就已经倒下了✿✿ღ✿，一些家底厚实的✿✿ღ✿、国家必需的企业✿✿ღ✿，才能度过这四十年的混乱活到现在✿✿ღ✿，宇光电子是因为以前积累的家资较厚✿✿ღ✿，才勉强保住最后这一点职工到退休✿✿ღ✿。

　　长春这个名字的由来✿✿ღ✿，是乾隆有次回长白山祭祖✿✿ღ✿，经过这地方时✿✿ღ✿，觉得这有河有树有花✿✿ღ✿，天气又凉爽✿✿ღ✿，忍不住诗瘾犯了✿✿ღ✿，作诗✿✿ღ✿：长白山下春常在✿✿ღ✿，伊通河畔人人爱✿✿ღ✿。就有了长春这名字✿✿ღ✿。

　　其实一直就是块野地✿✿ღ✿，没啥人烟✿✿ღ✿，满清皇帝拿来春猎玩的✿✿ღ✿，直到嘉庆五年✿✿ღ✿，即1800年✿✿ღ✿，清廷在这设长春厅✿✿ღ✿，归吉林将军管辖✿✿ღ✿，长春才算正式建城✿✿ღ✿。

　　后来闯关东的移民进来✿✿ღ✿，长春这一带农商云集✿✿ღ✿，大家汇集在一个叫宽城子的地方✿✿ღ✿，这个宽城子✿✿ღ✿，后来发展成了现在长春市宽城区✿✿ღ✿。

　　但这时的长春还远不如吉林市重要✿✿ღ✿，直到清末时李鸿章跟俄国人签订了《中俄密约》✿✿ღ✿，俄国人获得在东北修建经营铁路的权力✿✿ღ✿，从1897年到1903年✿✿ღ✿，俄国人花了六年时间✿✿ღ✿，修建了全长2480公里的中东铁路✿✿ღ✿，吉林段经扶余✿✿ღ✿、德惠✿✿ღ✿、长春✿✿ღ✿、公主岭✿✿ღ✿、梨树✿✿ღ✿、四平✿✿ღ✿，全长281公里✿✿ღ✿，从这时开始✿✿ღ✿，长春的重要性才慢慢超越吉林市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中东铁路直接激活了长春的发展✿✿ღ✿，原先长春老城西北的二道沟一带✿✿ღ✿，只有一些散落的农户✿✿ღ✿，1899年中东铁路在这设“宽城子站”✿✿ღ✿，为给火车站做配套✿✿ღ✿，又建了秋林街和巴栅街✿✿ღ✿，就是现在的一匡街和二酉街✿✿ღ✿，建了一堆俄式建筑✿✿ღ✿，到现在还留下20多栋有历史价值的俄式老建筑✿✿ღ✿。

　　俄国向东方进攻可急坏了英国人✿✿ღ✿，在英美扶持下✿✿ღ✿，日本在东北血拼沙俄✿✿ღ✿，日俄战争惨胜✿✿ღ✿，1905年双方在美国签订《朴茨茅斯条约》✿✿ღ✿，长春以北仍归沙俄✿✿ღ✿，长春以南成为日本人势力范围✿✿ღ✿。

　　长春这时候还只有10多万人✿✿ღ✿，总量还是大不如吉林市✿✿ღ✿、哈尔滨✿✿ღ✿、沈阳✿✿ღ✿，日本人决定扩建长春✿✿ღ✿，是因为这里到日本本土✿✿ღ✿，可以开辟最短航线✿✿ღ✿，又刚好处于东北的中心地带✿✿ღ✿，有利于随时向各处派兵统治✿✿ღ✿。

　　而且长春当时大片空地✿✿ღ✿，有利于日本做一个殖民样本✿✿ღ✿，打算“用恢弘的城市建设✿✿ღ✿，体现殖民地国家的现代性✿✿ღ✿。”

　　日本人以长春站以南的高台子为中心✿✿ღ✿，规划了一个面积200平方千米的区域✿✿ღ✿，东至石碑岭✿✿ღ✿、南至高家店✿✿ღ✿、西至小隋家✿✿ღ✿、北至苏家营子和金钱堡✿✿ღ✿。

　　日本人沿着长春市中心的“黄瓜沟”这条小河✿✿ღ✿，修建了白山公园（今杏花村公园）✿✿ღ✿、牡丹公园（今牡丹园）✿✿ღ✿、大同公园（今儿童公园）✿✿ღ✿，现在朝阳区工农大路的南湖公园✿✿ღ✿，最早也是日本人兴建✿✿ღ✿。

　　长春市区的雏形便依此形成✿✿ღ✿，日本人在长春✿✿ღ✿，现今留下最具代表性的事物✿✿ღ✿，是长春人民大街✿✿ღ✿、伪满皇宫博物馆✿✿ღ✿、八大部旧址（伪满国务院等）✿✿ღ✿、满铁图书馆✿✿ღ✿。

　　跟我在大连听到的故事一样✿✿ღ✿，这些漂亮建筑是中国劳工建的✿✿ღ✿，但不是给中国人住的✿✿ღ✿，而是给日本人和伪满洲官员居住✿✿ღ✿，中国百姓都被赶到郊区棚户区过活✿✿ღ✿。

　　日本人为了搞殖民奴化宣传✿✿ღ✿，1937年在长春成立了满洲映画✿✿ღ✿，日本战败后✿✿ღ✿，延安电影剧团将其改造为东北电影制片厂✿✿ღ✿，1952年更名为长春电影制片厂✿✿ღ✿，长影是新中国电影的摇篮✿✿ღ✿，是中国以前最专业的电影人才基地✿✿ღ✿，一度极其辉煌✿✿ღ✿，中国现在许多电影公司还有大量长影人✿✿ღ✿。

　　北京✿✿ღ✿、太原✿✿ღ✿、石家庄因为缺少钢铁基地✿✿ღ✿、水源不足最先被排除✿✿ღ✿，西安则因为铁路运输和电力供应不足被排除✿✿ღ✿。

　　1956年✿✿ღ✿，经过三年的艰苦建设✿✿ღ✿，中国第一家汽车厂建成✿✿ღ✿，当年年底✿✿ღ✿，新中国生产的第一辆汽车✿✿ღ✿，解放牌CA10型载货汽车正式下线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不仅仅有自己的国产品牌✿✿ღ✿，一汽常年跟大众✿✿ღ✿、奥迪✿✿ღ✿、马自达✿✿ღ✿、丰田合资✿✿ღ✿，这么多年来✿✿ღ✿，钱赚得数钱数到手抽筋✿✿ღ✿。

　　翻开长春重点企业名单✿✿ღ✿，永远是一汽✿✿ღ✿、亚泰✿✿ღ✿、中车三家✿✿ღ✿，因为亚泰做的杂✿✿ღ✿，地产✿✿ღ✿、医药✿✿ღ✿、金融啥都做✿✿ღ✿，如果要带队学习长春优秀制造业✿✿ღ✿，那基本都会送去一汽和中车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中车长春拥有1.8万名员工✿✿ღ✿，是中国地铁和动车组的摇篮✿✿ღ✿，年产能力涵盖180-200列动车组✿✿ღ✿、4000辆城铁车以及600辆普通铁路客车✿✿ღ✿，是中车集团唯一一家能生产时速350公里高寒动车组的主机厂✿✿ღ✿，甚至能搞出实验时速450公里每小时✿✿ღ✿、正常时速400公里每小时的CR450动车组✿✿ღ✿，在国内相当牛逼✿✿ღ✿。

　　销量方面✿✿ღ✿，一汽2020年总销量370万辆✿✿ღ✿，年营收6950亿✿✿ღ✿；2021年总销量350万辆✿✿ღ✿，年营收7070亿✿✿ღ✿；2022年总销量320万辆✿✿ღ✿，年营收6300亿✿✿ღ✿；2023年总销量344万辆✿✿ღ✿，年营收6335亿✿✿ღ✿；2024年总销量320万辆✿✿ღ✿，年营收5550亿✿✿ღ✿。

　　利润方面✿✿ღ✿，一汽2020年467亿✿✿ღ✿、2021年480亿✿✿ღ✿、2022年490亿✿✿ღ✿、2023年490亿✿✿ღ✿，2024年利润数据未出✿✿ღ✿，但估计刚刚超过300亿元✿✿ღ✿。

　　无论营收还是利润✿✿ღ✿，一汽在2024年都受到重挫✿✿ღ✿，随着比亚迪✿✿ღ✿、吉利✿✿ღ✿、奇瑞三家快速挤占市场份额✿✿ღ✿，一汽的压力会越来越大✿✿ღ✿。

　　这种问题国外品牌也是一样的✿✿ღ✿，奥迪一些新车是三年前设计的✿✿ღ✿，上市即落后✿✿ღ✿，而比亚迪上一款新车现在只要10个月✿✿ღ✿，效率比我们高太多✿✿ღ✿。

　　现在整个东北在供应链上受制很深✿✿ღ✿，现在汽车零配件供应商都在南方✿✿ღ✿，他跑南方大厂时✿✿ღ✿，见到供应商一天有十几个人排队拜访主机厂✿✿ღ✿，而这些供应商跑一次东北成本太高✿✿ღ✿，他们都不怎么愿意过来✿✿ღ✿。

　　他还说✿✿ღ✿，别看现在一汽有些跟不上✿✿ღ✿，以东北的汽车零配件供应链环境以及国企风格✿✿ღ✿，红旗能搞成这样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✿✿ღ✿，并不是大家想象的不努力✿✿ღ✿，而是环境会限制人的能动性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还当面问过一汽的一位设计师✿✿ღ✿，为啥一汽的车✿✿ღ✿，不管从外形到内饰✿✿ღ✿，都这么平庸✿✿ღ✿，咋就做不出特别漂亮的车呢？

　　设计师说✿✿ღ✿，这其实也有国企的苦衷✿✿ღ✿，因为过于新颖的外形设计✿✿ღ✿，大家都不敢拍板✿✿ღ✿，怕拍错了销售下跌✿✿ღ✿，回头要担责任✿✿ღ✿。这事只有私企老板敢干✿✿ღ✿，反正输赢他一个人承担✿✿ღ✿，国企不是一个人的✿✿ღ✿，是大家的✿✿ღ✿，冒风险的事情✿✿ღ✿，大家都不敢做✿✿ღ✿。

　　据他们回忆✿✿ღ✿，八九年前韩国车卖得好时✿✿ღ✿，韩国汽车那边驻北京的外派员✿✿ღ✿，公司给他们租的房子是两三万一个月✿✿ღ✿，另给他们配司机✿✿ღ✿，他们还拿双份工资✿✿ღ✿，小孩免费上国际学校✿✿ღ✿。这些韩国人在北京成天吃吃喝喝✿✿ღ✿，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✿✿ღ✿。

　　而2005年时✿✿ღ✿，他们跟德国人合作✿✿ღ✿，德国外派过来的工作人员是100欧元一小时✿✿ღ✿，长春这边租给德国人的房子是1万人民币一个月✿✿ღ✿，还有专门服务德国人的中介产业链✿✿ღ✿，有的帮他们租房✿✿ღ✿，有的帮他们看病✿✿ღ✿。

　　目前长春拿得出手的高科技企业✿✿ღ✿，只有长光卫星✿✿ღ✿、长春光机所✿✿ღ✿、希达电子✿✿ღ✿、长春应化所✿✿ღ✿、中溢集团✿✿ღ✿、长春锂源✿✿ღ✿、长春生物✿✿ღ✿、长春高新这些了✿✿ღ✿。

　　2024年✿✿ღ✿，长春GDP是7632亿✿✿ღ✿、哈尔滨是6016亿✿✿ღ✿、沈阳是9027亿✿✿ღ✿、大连是9516亿✿✿ღ✿，东北最好的四座城市✿✿ღ✿，没有一座过万亿GDP✿✿ღ✿，而中国目前过万亿GDP的城市✿✿ღ✿，已经达到了27座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东北之行对我的人生影响重大✿✿ღ✿，在没有去东北前✿✿ღ✿，我不知道东北建设之艰苦✿✿ღ✿、东北重工业之发达✿✿ღ✿、东北冬天之寒冷✿✿ღ✿、东北风景之秀丽✿✿ღ✿。

　　由于东北离我居住地太远✿✿ღ✿，我一直靠文艺作品来了解东北✿✿ღ✿，而很多文艺作品✿✿ღ✿，过于突出东北的颓丧之气✿✿ღ✿，直到我亲眼看过伊春✿✿ღ✿、查干湖✿✿ღ✿、丹东✿✿ღ✿、建三江✿✿ღ✿，亲口尝过辽宁生蚝✿✿ღ✿、齐齐哈尔烤肉✿✿ღ✿、哈尔滨红肠✿✿ღ✿、长春雪衣豆沙✿✿ღ✿，并在通化滑过雪✿✿ღ✿、在盘锦吹过风✿✿ღ✿、在金山鹿苑喂过鹿后✿✿ღ✿，才理解东北气象之广阔✿✿ღ✿、格局之雄壮✿✿ღ✿。

　　我也从无数东北人的过往✿✿ღ✿，了解到了东北工业初创时的艰苦✿✿ღ✿，在计划经济时代的辉煌✿✿ღ✿，大下岗的悲戚✿✿ღ✿，现在经济追不上东南沿海的那种不甘✿✿ღ✿。

　　东北现在因为地理环境的制约✿✿ღ✿，只能主打大农业+大重工+大旅游三驾马车✿✿ღ✿，人口流失现象短时间也难以阻挡✿✿ღ✿，但就算不能长居✿✿ღ✿，也推荐大家有生之年✿✿ღ✿，一定要去东北走一走✿✿ღ✿、看一看✿✿ღ✿。

　　你只有走过更多的土地✿✿ღ✿，看过更多的风景✿✿ღ✿，不断思索事物的成因和发展规律✿✿ღ✿，不断增加人生的宽度和厚度✿✿ღ✿，你才能逐渐理解✿✿ღ✿，人生真正的美好和意义✿✿ღ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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